從1830年至今,關於巴爾札克本人及其作品之評語:
喬治桑(George Sand)致夏爾.杜維涅(Charles Duvernet)之信函,1831年7月
喔!您應該要去瞭解巴爾札克先生的魅力,否則您將永遠無法體會什麼是眼神的魔力與靈魂的感應。
朱爾‧賈南(Jules Janin),《藝術家》(L’Artiste),1831年8月
這本書剛讓巴爾札克先生躋身於我們說書人排名的首列,但我不認為他的大膽敘述已提昇文本到更高的層次。我著實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擁有如此天賦的人,會對如此美麗的法語如此不敝,好比逼迫一高貴女子下海一樣?
E.C.,《環球圖書館》(La Bibliothèque universelle),1831年11月
巴爾札克先生將繼續迎合低劣的品味、古怪的迷戀和曇花一現的榮耀。我擔心的是,巴爾札克先生的作品將不會留名青史。
夏爾‧德‧伯納(Charles de Bernard),《弗朗什.孔泰區地方報》(Gazette de Franche-Comté),1831年12月21日
巴爾札克先生看到了現代社會這般的模樣,如此自私、麻木不仁、懷疑一切,於是他用筆將所見所聞忠實地描繪下來。
歌德(Goethe),1832年2月27日
我們可以去攻擊每一個細節…,然而,我們不可能去低估如此不同凡響、如此優秀之人所寫的作品…。
《每日報》(La Quotidienne),1832年5月23日
巴爾札克先生 - 一位充滿熱情與天份的年輕作家,他似乎在努力捍衛一些原則,因為那攸關著法國的安定及幸福。
安德烈.杜班(A. Dupin),《女人報》(Journal des femmes),1834年7月19日
巴爾札克先生在詞藻上如此多樣變化,在外觀分析上如此細膩美妙,在在都讓人難以模仿;再者,他知道如何推陳出新,激發並維繫自己在一個少見的水準之上。
瑪麗.德奧爾良(Marie d’Orléans),1834年5月29日
他是個30多歲的肥胖男人,面色暗淡無光,長長的棕髮在前額分開並披散在肩上,蓄著小鬍子,一張大臉時刻掛著驚愕神情,眼睛小小的,微笑時露出相當漂亮的牙齒,可惜表情有些猥瑣。
阿道夫‧蓋胡(Adolphe Guéroult),《巴黎雜誌》(La Revue de Paris),1835年8月16日
19世紀所發生一些真實的事,在任何世紀都有,而且一點也不適合被發掘出來;它們是屬於不該被知道的事,我們大可盡情在男孩們的聚餐中、大啖香檳酒後談論之,但若將這些事告知或教導女士們,則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阿爾封斯‧維歐雷(Alphonse Viollet),《鉅作》(Le Grand Livre),1835年10-12月
他相繼犯下一些錯誤,譬如做作、令人反感的矯飾,還有在情感與情緒上都同樣異常誇大。其寫作內容貧乏,然而形式卻相當豐沛,只是,這樣的豐沛是由空洞文字的混雜組合而成,它對思考從未有加分作用。
德‧迪諾夫人(Madame de Dino),1836年11月28日
…當他離開時,我欣喜若狂。在外貌上,在語調上,我認為還有在情感上,他不折不扣是個庸俗之人。不可否認的,他是個有想法的人,然其談吐既無熱情亦不流暢,甚至可說是十分笨拙,他會用一種極細膩的方式來檢視及觀察我們。我真希望能躲開這次的拜訪,如果能避免,我一定會如此做。
頌榭維希諾伯爵夫人(La Comtesse Sanseverino)致卡拉‧馬菲(Clara Maffei)之信函(1836年 ?)
您也許會想像他是位高大、瘦長、蒼白、削瘦,並有著一張看似充滿靈感、詩人般之面容的人物吧?奉勸您切勿陷入如此美好的幻想!實際上,他是位矮胖的男人,雙頰豐滿,身材滾圓,臉色紅潤,然而雙眼深邃,這是一雙在他興奮時會充滿熱情的雙眼,他執筆時所擁有的那種熱情。
歌特菲德‧凱勒(Gottfried Keller),1838年7月
在他的作品中,在那種法式精緻與優雅中,我找到深層的真實,它時常隱藏著更多我們德國人想擁有的思考精神與力量。巴爾札克是位深知人性的行家,也是熱情的民間風俗觀察者。
《世紀報》(Siècle)的讀者來信,1839年5月10日
一個家庭收到的報紙,所有成員都會去閱讀,其中當然也包括你們所料到的年輕媽媽們與她們年幼的女兒們…。因此,我每次都得將你們安排在報中的巴爾札克小說連載片段與新聞版面分開,以免我的孩子們讀到。
阿道夫‧杜瑪登(Adolphe Dumartin),《藝術家》(L’Artiste),1839年7月21日
如果要我們承認在這部小說裡只有虛偽、誇張、不可靠、平庸、甚至粗俗,這實在太強人所難,所以我們放棄如此做…。
《女士們的私房信件》(Le Petit Courrier des dames),1839年10月5日
巴爾札克先生 - 這位女人心中的偉大英雄,這位道出女人所有情感、思想與行為的天才觀察者,這位如此靈巧、細膩、有時又過於寫實的畫家[…],我不敢明言他所刻劃的深度。
《法國報》(La France),1839年10月6日
極度厚顏無恥的巴爾札克先生每次執筆時,無非是為了要玷污女人們的美德。這種作法是徹底抹煞德性,還有消滅所有純真與神聖的想法。
《新聞、文學與美術之藝廊》(La Galerie de la presse, de la littérature et des beaux-arts),1839年
出色小說家所描繪之生動、有趣的畫作,在風格和情節上充滿細膩與雅致的迷人速寫,讓所有文學界中的布雪(Boucher)與華鐸(Watteau)趨之若騖的動人風俗畫與室內畫,在這個被我們稱為「世界」之龐大旋轉的神奇燈籠中顯現的有趣景象與變化莫測的輪廓。
《立憲報》(Le Constitutionnel),1840年8月24日
這本書裡沒有一個角色是屬於真實生活中的人物;必須到苦牢裡,才能找到一樣的大惡棍,一樣荒謬的怪胎,一樣愚蠢的壞蛋。
瑪麗‧達古勒(Marie d’Agoult)致李斯特(Liszt)之信函,1841年3月9日
昨天與雨果共進晚餐…,拉馬丁也在場…,巴爾札克為大家帶來歡樂。您為我帶來這位嘉賓,實在是美事一樁。
《法國地方公報》(La Gazette de France),1843年3月25日
巴爾札克先生在《新聞報》(La Presse)所刊登的連載小說裡,對婚姻提出前所未有的抨擊,公開論述那些最古怪的理論…,宗教在這些連載小說中所受到的批評,並不少於道德所受到的批評。
《審查簡報》(Bulletin de censure),1843年5月
該如何評論巴爾札克先生的小說呢?在我們欣賞這位著名作家的每一部作品的同時,只要小心避免讓年輕人讀到其中的一字一句就好了。(譯者註:巴爾札克很有才華,但其作品內容對年輕人可能造成負面影響)。因為這位《人間喜劇》作者的書寫對於社會的功能,就好比解剖學對於醫學的功能一樣,巴爾札克先生可說對19世紀社會作了全面的解剖。
維克多‧巴拉畢尼(Victor Balabine),1843年7月14日
一個矮小、肥胖的男人,有著麵包總管的臉龐、補鞋匠的身材、箍桶匠的體態、織品商的步伐、小酒館老闆的氣色,這就是他的模樣。
維克多‧雨果(Victor Hugo),在菈榭斯神父(Père-Lachaise)墓園發表的言論,1850年8月21日
不管願不願意,同不同意,他並不知道:寫下這部龐大且奇特之作的他,是屬於革命作家的強大族群。巴爾札克向來都是直擊目標,緊緊掌握現代社會。他在所有人身上都有所斬獲:有些人是他們的妄想,有些人是他們的希望;有些人是他們的吶喊,有些人是他們的面具。
凡森佐‧蒂札尼(Vincenzo Tizzani),《索引》(Index)
在每一部小說裡,[…]作家經常縱情聲色,[…]聚集了所有猥褻、所有罪惡、所有無恥的行為,這些是法國自大革命以來至今在全人類與上帝面前所犯下的罪行。
《宗教之友》(L’Ami de la Religion),1850年8月24日
巴爾札克特別想滿足好奇心,突顯邪惡,多半是為了希望能激起大眾的興趣,而不是出自壞心眼要為邪惡辯護或加以表揚。且不論有意無意,在文人當中,對於文學及品味在道德上與知識上的衰敗,最具貢獻者,巴爾札克可說是箇中翹楚。
[…]至少他從未蓄意將自己的天賦、多產能力與名聲用來散佈可怕的教義,去顛覆各個國家最神聖的東西,或透過內心和想像(也就是透過最確定的管道),使世世代代墮落。
居斯塔夫‧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1852年12月16日
倘若巴爾札克會寫作,會是何等人也!可惜他獨缺這個特質。畢竟,一個藝術家無法完成如此多,如此龐大的作品。
喬治桑(George Sand),《我一生的故事》(Histoire de ma vie),1854年
稚氣且能幹,總是渴望擁有小玩意兒,從不巴望榮耀,為人誠摯近乎謙遜的地步,自吹自擂近乎吹破牛皮的程度,對自己信心滿滿,對他人則是情感外放、十分親切、十分瘋狂,其內在理性有一塊聖地,好讓他可以在作品中主宰一切,面對貞節時恬不知恥,僅喝水就會醉,工作時毫無節制,面對其他情感時則有所克制,有著同樣過度的現實與浪漫之性格,輕信他人卻又抱持懷疑態度,充滿著對比與神秘 - 這就是巴爾札克還年輕時的寫照。
龔固爾兄弟(Les frères Goncourt),《日報》(Journal),1857年9月
沒有人認為或稱巴爾札克為政治家,但他也許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政治家,一位偉大的社會政治家,只有他會深入探討我們的不安,會從高處觀看法國自1789年來的動亂、在法律下的風俗、在詞語下的真相、在能力競爭之表面秩序下那種利益糾葛的混亂、那些被權勢取代的揮霍、或被其東西所取代的特權…。
波特萊爾(Baudelaire),《藝術家》(L’Artiste),1859年3月13日
我常訝於人們賦予巴爾札克的偉大榮耀,竟是將之視為一位觀察者;我總覺得他主要值得推崇的是成為一個幻想家,一個熱情的幻想家。
泰奧菲爾‧高提耶(Théophile Gautier),《奧諾雷‧德‧巴爾札克》(Honoré de Balzac),1859年
儘管他自己不以為然,他卻擁有一種風格,而且是一種十分優美的風格:對他的構思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命中注定的、精確嚴密的風格。
拉馬丁(Lamartine),《文學課》(Cours de littérature),1864年
然而,其臉上最明顯的特徵,與其說是智慧,其實應該是有感染力的良善。他說話時,讓您精神愉快;即使沉默不語,也讓您心神舒暢。從其面部表情,我們看不出任何怨恨與渴望的情感 - 他不可能不是一個好人。
路易‧貢貝(Louis Combes),《手稿愛好者》(L’Amateur d’autographes),1865年6月16日
我們很懷疑會有人採用他那混雜著仿古及新創的詞彙、畸型的句法與花俏的修辭。
皮耶‧拉胡思(Pierre Larousse),《19世紀大百科字典》(Grand dictionnaire encyclopédique du XIXe siècle),1867年,〈巴爾札克篇〉
在他的小說中,我們似乎聞到邪惡、令人作嘔的氣息。對年輕女孩及女士而言,這是何等的讀物!對年輕男士而言,在他即將展開自己的人生之時,這又是何等的入門書,怎樣的養成教育呀!
愛彌兒‧左拉(Emile Zola),1881年
巴爾札克用自己偉大人格攔截了許多去路:小說是他的成就,他自己辦不到的事,他明白指出;因而人們縱使自以為逃離了他的壓陣,仍不禁模仿他,
。
曼努耶‧德瓦勒特戴(Manuel Devaldès),〈奧諾雷‧德‧巴爾札克〉(Honoré de Balzac)刊於《昨日肖像》(Portraits d’hier),第5期,1909年5月15日
巴爾札克的主人公都令人難忘,因為他們是「鮮活的」。還有什麼比此對小說家更崇高的讚揚呢?
依塔羅‧卡爾维諾(Italo Calvino),《視野》(Visibilità),1993年
巴爾札克在他未完成的《人間喜劇》裡,應該納入身為神奇作者的他,那個現在或過去都充滿著所有幻想的他;同時,也應該納入那個現實派作者的他,那個期盼注重現實的他,那個努力將無窮盡的真實世界捕捉到《人間喜劇》裡的他。
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
巴爾札克 - 我們知道他有很多的庸俗面,最初常讓我們感到不愉快,然後我們開始喜歡他,面對他所有不做作的天真,我們都能開懷大笑,因為那才是他自己;我們喜歡他,帶著一絲絲柔情的嘲諷;我們深知他的怪癖、小氣,但我們就愛他這樣,因為這才能突顯他的性格。
保羅‧萊奧托(Paul Léautaud)
我們不斷地看到或聽到人們批評聖西蒙(Saint-Simon)、巴爾札克、斯湯達爾(Stendhal)文筆拙劣。這些人性格強烈,無法屈就於平淡、重外觀、或符合大眾品味的風格。難道他們能以另一種寫作風格將原先的力道、雄辯與真相表現無遺嗎?
杜斯妥也夫斯基(Dostoïevski)
我幾乎讀遍了巴爾札克的作品。巴爾札克是偉大的。其特質是宇宙智慧的創作,而不是,這不是一個世代的產物:數千年的奮鬥才能在一個人的靈魂裡創造出如此深度的特質。
馬克辛‧高爾基(Maxime Gorki)
我在20歲時讀了《人間喜劇》與《歐琴尼.葛蘭德》(Eugénie Grandet),這些作品帶給我那未成形的浪漫主義重重的一擊;在這些作品中,我體會到巴爾札克的天賦,我開始用熾熱的愛去崇拜這位作家,就如同喜歡上一位大師或一個朋友一樣。[…] 我認為莎士比亞、巴爾札克、托爾斯泰三位是代表人類榮耀的不朽巨擘。
史蒂芬‧史維格(Stefan Zweig)
巴爾札克獨特的魅力,是在於他本人及其作品所散發出的那種形式 – 比起其他人,他能以十倍的效能完成所有的職責。
惹內‧班傑明(René Benjamin)
巴爾札克好比一條大河:他川流不息,運載不停,時而氾濫,但也因此使土壤肥沃,鮮活反射出一路流經所碰到的生命。
吉兒‧羅曼(Jules Romains)
也許這是自有文學以來,我第一次完全相信別人告訴我的故事,這是一種全然的信任。我發現在此之前,在所有的故事中,都會有耍花招的成份,就像是在我面前掛著一層薄紗,生命的反射在此浮現。但這位作家卻不再玩這種手法。
葛蕾德 (Colette)
小時候,我就很幸運能以巴爾札克作品取代粉紅文庫[譯註:Hachette阿歇特出版社出版],我樂在其中,就像在矮林下、那糾結成團的葉叢陰影中,山雀追逐著蟲子。 […]我是從哪裡開始進入巴爾札克的世界呢?我已想不起來,然而條條道路都可通往同樣的被征服之地。
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
讀過《人間喜劇》的人會覺得:真實存在的人物,是那些從未存在過的人。這是巴爾札克常用的手法,他將我們活生生的朋友轉換成影子,而我們之間的交往則轉換成影子的影子。如果可以待在自己家裡與呂西安‧德‧紐沁根(Lucien de Nucingen)在一起,又何必為了見到兒時的朋友唐庚(Tomkins)而出門去參加一個晚宴呢?